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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古典]红楼遗秘(全本)-13

  


第二十九回 初剿淫邪




北静王仿佛面对着一把尚未出鞘的宝剑,似有丝丝寒意不断的袭来,却简单明了道:“她死了。”只见冷然的眼睛微微一眯,那摄人的寒意霎间大盛。

这时已有十几条身影奔至周围,分立周围几间屋顶之上,东边为首之人正是东太师府的大总管汪笑山,后边跟着几个侍卫打扮的人;东南方却是茅山‘神打门’门主‘通天神君’余东兴,后边也有两人,分别是大弟子“二郎神”李翔与二弟子“牛魔王”石磊。

西北面是个圆圆滚滚的矮胖子,皮肤乌黑光亮,竟呈甲化之状,后面两人一瘦似虾条,手执钢叉,一横如阔蟹,手握双锤,身上均披了闪闪发亮的战甲;剩下的北面便是最先赶到北静王面前的那个年青人,当今江湖上名头最响亮的“十大少侠”之一武当冷然。

那矮胖子傲然道:“你这采花毛贼,竟敢在天子脚下作乱,定是活得不耐烦啦!”后边那两个披甲战将也跟着“哈哈”干笑,附合道:“嫌命长!”“活腻啦!”

北静王脸仍对着冷然,没看别人一眼,道:“你就是‘东海龙宫’的左宰相‘万寿相’田冠?”

那矮胖子笑道:“你这小贼居然也知道爷爷的名号,还不快快束手就擒!”

北静王嘴角微微一翘,淡声道:“不行,还是你过来捉我吧。”

田冠犷眉一挑,朝身后二人挥手,喝道:“把他拿了!”他后边那对披甲战将便从两旁舞刃而出。原来他两个正是“东海龙宫”有名的“虾蟹二将”,瘦的便是“虾将”蔡明,而那胖的就是“蟹将”童定钧了。

世荣也不看他们来势,一手负于腰后,另一手兀地朝旁击出,电光石火间已抓住了“虾将”蔡明的钢叉,然后向上一荡,竟格住了“蟹将”童定钧的一锤。

童宝钧一怔,右臂也挥锤击出,谁知对方又扯着钢叉往下一格,仍然挡住了他的锤。

童定钧心头火起,双臂轮流挥动,便是一通劈头盖脸地往下急砸,鬼面人也仍抓着蔡明的钢叉四下格档。

只听得“乒乒乓乓”的十几声鸣响,童定钧砸得手都酸麻了,也没能碰着对方一下,动作稍缓,大腿上已被钢叉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,鲜血喷出,他大嗷一声,往后疾退。

而“虾将”蔡明却是满头露水,双手明明一直握着钢叉,但就是不听他的使唤,莫明其妙地替鬼面人挡了十几下重锤,又见童定钧受伤跃开,心中才猛然惊醒,双手发劲奋力夺叉,谁知被鬼面人的单手一拧,便再也抓握不住,慌忙撒手也往后急退,待双足踏实,只听“哐”的一声,钢叉已被鬼面人抛回来,插立于身畔的屋瓦之上,犹自不住颠颤,仔细一瞧,原来那钢叉已被砸得弯曲变形。

众人见状,不由吸了口凉气,心里想道:“这采花盗的武功果然奇高,难怪能一拳打死那出自华山派的侍卫,就连殷正龙夫妇也留不下他。”一时皆不敢再贸然出头。

冷然却踏前一步,道:“讨教。”对方虽为采花大盗,却也是个罕逢的武林高手,他双手一揖,足下轻顿,人已飞身上前。

世荣负于背后的那只手兀然迎出,双爪齐飞,施展的仍是那套三十六路“大擒拿手”。

冷然不敢大意,凝神打出名震武林的绝技“武当长拳”,眨眼间两人已斗了十几招,竟然平分秋色,谁也不见上风。

冷然与那鬼面人甫一交手,便知对方功夫绝不在自已之下,面上神情仍然平淡自若,心中却是骇异非常。他自数年前出师,屡次下山办事,还从没遇见能在他手底走过十招的人物,寻思道:“想不到竟然出了个这等厉害的采花盗,如果今夜不能将之擒下,世上便又多了一个大魔头了。”

周围众人更是惊讶无比,要知道冷然所使的“武当长拳”,乃是武林排名前十位的武学绝技,而那采花盗用的却是再平常不过“大擒拿手”,若非今夜亲眼看见,谁也不会相信这两种武功能打个平手。

汪笑山极看重冷然,却见他也拿不下那采花贼,生怕这难逢的良机也付之东流,心中焦躁起来,大叫道:“这采花盗作恶多端,不必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,大伙儿一块上吧!太师有言,无论何门何派的英雄,只要拿下这采花盗,不单赏赐那两万两悬红,更亲手为其门派题写金匾一块。”

众人闻言,皆立时耸容,要知东太师乃是当世有名的书法大家,加之他那显赫尊贵的身份,一字何止值万金,哪个门派若真能得到他亲手题写的金字招牌,不但在江湖上愈显威望,便是在官场上也能吃得开了。

“万寿相”田冠心中犹豫了一下,刚要出手,已见“通天神君”余东兴带两个徒弟飞身扑上,他生怕别人抢先擒下那采花盗,拿走了功劳,白白得去那几万两悬红和东太师的金匾,再不迟疑,也大喝一声:“采花毛贼,胆敢伤我手下,纳命来!”跃过那边的屋顶,加入战圈。

这时宝玉与凌采容已从街上挤过来,夹在众官兵里抬头观望,见数人齐斗鬼面人,声势十分之惊人。凌采容讶道:“这些人,哪一个的武功,都要远在刚才酒楼中捣乱的那帮人之上。”

宝玉瞧着他们打斗,那一拳一脚居然都能看得清清楚楚,只觉十分好看,心道:“原来他们是这么打架的,比起茗烟那几个平时的打架,可要巧妙多了。”

但见“通天神君”余东兴凝食、中二指作剑状:“二郎神”李翔拇、食、中三指叉开,结若戟状:“牛魔王”石磊却是双臂两边弯起,模仿牛的两角,俯首哈腰地往前冲撞。三人动作各异,神情却是同出一则,眼睛翻白,状若疯狂,施展的正是他们“神打门”的“邀神诸法”。

宝玉对凌采容道:“上边有几个人的武功,同刚才在酒楼上跟你打架的那胖子好相似啊。”他又去看另一个圆球般的黑肤男人,只觉他那武功怪异非常,出招均是慢慢吞吞的,似乎不怕对方的攻击,只攻不防,显得咄咄逼人。

殊不知那人正是“万寿相”田冠,他的武功十分罕见,有人传言出自东瀛,名曰“龟甲神通”,护体之效强悍异常,刀枪不入,拳脚难伤。

凌采容点点头道:“想来他们也是那什么‘神打门’的人,只是比那头肥猪可要强多了。”她目光却落于冷然身上多些,心中十分佩服:“不知这人是谁?

在那些人里边年纪最轻,拳脚却使得最潇洒,表情也始终冷冷淡淡一成不变,叫人瞧不出深浅,能于打斗中做到这一点的,年青人里我还没见过一个。“宝玉又道:”姐姐,你瞧他们能抓住那个采花大盗么?“不知怎么,他心底竟隐隐为那鬼面人担心起来。

凌采容凝目瞧了许久,犹豫道:“真奇怪,他们这么多人打一个,而且个个武功极强,却好象仍拿采花盗没什么法子。”

冷然越斗越惊,先前他只是觉得对方的武功不在自已之下,如今己方加入了几个强手,却仍不见有什么便宜,心底不由生一种“对方武功怕是在自已之上”

的念头来。

汪笑山鼓动大家一起围剿那采花大盗,自已与几名侍卫却仍然不动,宛如一群潜伏的豹子窥视着猎物。他也瞧得心中惊讶万分,心道:“江湖上人人都说大捕头温百龄的‘擒拿手’使得最好,但跟这鬼面人一比,只怕也得自愧弗如。”

世荣双爪齐飞,左拿右擒,自保毫无问题,但欲脱出包围,却也不能,心忖道:“如果不使出‘月华精要’,只怕难以脱身……”但他始终犹豫难决,担心用了那人神共愤的绝世邪功,万一被谁瞧破,只怕今后永无宁日,更惹来整个武林的围剿。

鏖斗又一会,他心中微微灼躁,转念又想:“这般纠缠下去,不定又有什么好手要来,不等我练成‘月华精要’的第七重天,今夜便已过不去了!”当下将心一横,运转玄功,悄然使出“月华精要”的第三重天,手上立时泛起一层似有似无的光华,忽一招“错骨式”飘飘忽忽地抓出,先拿众人当中武功最弱的“牛魔王”石磊开刀。

冷然瞧出鬼面人这一招有些古怪,叫道:“小心!”也一招“仙鹤亮翅”,斜掌疾切鬼面人颈后,欲救石磊。

谁知“牛魔王”石磊见鬼面人那一爪似拿非拿,似抓非抓,软绵无力,心中一喜,双拳做成角状,如疯牛狂奔般猛撞过去,但听北静王轻声道:“去吧。”

一爪已跟石磊的拳头接上,立见石磊无声无息地软倒。

众人惊疑万分,均不知石磊是着了什么道儿,又见鬼面人疾如鬼魅的回身一拳,正好迎住了冷然切掌。

冷然指尖方触及对方的拳头,立觉一股古怪气劲直透指掌而入,沿臂爬上,顺着脉络疾奔,似乎欲侵心脏,心中大惊,立时飞退数步,结掌守于胸前,体内运息化解,幸好他反应极快,退缩及时,所修习的又是武林中一流的武当气功,方无大碍,但一时也无法重返战圈。

余东兴见鬼面人一下子就击倒石磊逼退冷然,心中纳闷:“邪门!难道这采花盗会使妖术不成?”只是微微一怔间,突见鬼面人的拳头无声无息地袭到了身已的胸前,不由魂飞魄散,躲闪已是不及,便拼力转躯,聚气于肩,咬牙一挡。

谁知这一挡,立时便有一道似寒非寒、阴柔无比的古怪气劲透肩而入,循着脉络直侵心脏,他内功远比不上冷然,整个人立时如堕冰窟,闷哼一声,也萎坐地上。

旁边的“二郎神”李翔见状大惊,拇、食、中三指结成戟状,直叉鬼面人肋下,欲救他师父。

这时冷然已恢复过来,叫道:“莫接他的拳!”飞身跃前,一掌将李翔远远推开,另一手拔出腰间长剑,几朵剑花抖出,逼住鬼面人。

北静王击倒“通天神君”余东兴,已将包围圈撕开了个大口子,正待欲走,不想冷然恢复极快,竟又上前把他缠住。但见冷然那一剑刺出,继势便如峰峦相接绵延不绝,正是武当鼻祖张三丰晚年所创的“太极剑”。

世荣见那剑尖画着大大小小的圈子,看似简单朴素,其实却是精妙无比,饶他身负绝世邪功,一时也拿这名动天下的剑法无可奈何,不禁暗暗后悔刚才只施展了第三重天,没能一举击垮冷然,以至重陷包围,想起还有个不知底细的汪笑山虎视于旁,更是满怀焦灼,再顾不得担心暴露他那邪功,遂将“月华精要”猛地提升至第五重天,兀地转身滑出,一拳疾砸守在他身后的田冠,速度快得匪夷所思。

田冠修习“龟甲神通”已有三十几年,皮肤竟呈甲化。在东海沿岸为“东海龙宫”打地盘时,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,被“东海龙王”封之为“左宰相”。他身经大小近百战,至多只伤不死,加之他那护体奇功含个“龟”字,因此被人称为“万寿相”。

他素来自认其“龟甲神通”的护体功效远在“铁布衫”、“横练十三太保”

之上,甚至可以跟少林圣功“金钟罩”一较高下,眼见鬼面人这一拳疾若流星,难以躲避,也不惊慌,大喝一声,将“龟甲神通”提至极限,挺起胸膛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拳。

同时心里还在暗臭那“通天神君”余东兴,心念电转道:“若我捱下了这一拳,便说明我的‘龟甲神通’,要比他那旁门左道的‘神打’更强,适才在‘诛邪宴’上,东太师对他十分客气,连连招呼他饮酒,却对我有些不以为然,若是知道了孰强孰弱,日后定会看重于我。”

谁知他这一接,立知大错特错,只觉一道古怪的气劲透体而入,身上的“龟甲神通”竟似竹篮打水,阻挡不到对方一成的功力,加之他所受的部位是胸口,比余东兴的肩膀离心脏又近了许多,那道古怪气劲眨眼间已达心室。

众人见田冠挺胸接下了鬼面人那拳,身子只是微微一晃,便立在那里呆然不动,心中皆隐隐生出不妙之感,但见鬼面人缓缓地收回拳,悠然步过他身畔,忽地从这个缺口透出包围,往北飞奔。

冷然反应最快,展步疾追,只是稍稍地晚了这么一点,便已拉开了数十步之距。

汪笑山叫声:“不好!”上前去查看田冠,只轻轻一碰,人已往后仰倒,但见其脸上灰败,双目犹自狰狞不瞑,竟已毙命,他顾不得细瞧,挥手招呼众人追赶。

“通天神君”余东兴此时方缓过气来,想起鬼面人刚才的那一拳,不由遍体生寒,什么扬名江湖、建功立业之心登时化为乌有,哪里还敢追赶,只诈做重伤难起,仍于屋瓦上打坐疗伤。

北静王见身后追兵如影随形,不敢往自已的王府逃去,心念电转,突然折了个方向,往东而奔。冷然与汪笑山仍紧随其后,渐见前面灯火通明,竟是已追到了禁城的外围,前面有身着锁甲的禁卫军,手执金瓜暴喝道:“什么人?安敢闯皇宫耶!”








第三十回 深宫丽人




汪笑山不敢再往前,朝那些禁卫军大叫道:“快拿下他,那匪人是朝廷悬红捉拿的采花大盗!”那些军士哪个没听说过采花盗大闹都中之事,纷纷亮出兵刃抢上阻拦,大喝道:“好啊!居然送上门来啦。”谁知鬼面人身法疾如鬼魅,几折几转,已绕过那些禁卫军,也不硬闯正门,便自围墙纵跃而过。

冷然也只好伫足止步,立于汪笑山身旁,眼巴巴地瞧着鬼面人消逝于禁城的围墙之内。

汪笑山悻悻道:“也罢,我们不用追了,皇宫内高手如云,明日定能听到那妖孽的死讯。”

北静王一阵飞奔,过了数道宫门,甩下一拔拔禁卫军,最得意的还是终于摆脱了那个面无表情的冷然,随着愈来愈深入禁城,追赶的禁卫军也越来越少,心道:“纵然皇宫,我不是也能来去自如!”忽然耳中传来一缕阴测测的声音:“好大胆子,竟然逃到宫里来了。”他回首瞧去,只见一个白衣人正紧紧地追随于后,脸上居然也戴着张面具,展臂持剑,剑尖离自已的背心竟不到一步之遥。

世荣见那张面具包住了整张脸,无眉无口,眼际是两道细眶,鼻尖处也只露出两个小孔,看起来不如自已的面具吓人,但于月色之下却另有一种古怪妖异,心中一凛,忽想起传说中皇上身边的四名神秘侍卫:他们均无名无姓,也从不以真面目示人,只分别叫做“金面具”、“银面具”、“铜面具”、“铁面具”,统称为“四大圣卫”。这人脸上所戴的面具正呈铁质,又出现于深宫之内,莫非便是其中之一的“铁面具”?

他早已心怀不轨,知道要近皇帝之身,必得先除去“四大圣卫”,但数年来用尽了办法,却始终无法查出那四张面具背后的底细。

世荣奔至一处,见身后除那“铁面具”之外再无其他追兵,心道:“此人轻功极高,难以摆脱,我且试试他的斤两,说不定还能趁此将他除了!”他丹田提气,悄然运起“月华精要”的第五重天,兀于半空转身,迅如雷电地一拳飞击“铁面具”的胸膛。

“铁面具”没料道他竟能在急奔的状态下凭空转身,急忙甩头闪避,胸膛堪堪躲过,肩膀却未能幸免,无声无息的捱了一拳。

世荣大喜,心中得意:“饶你是‘四大圣卫’之一,今日也得毙命于我手里。”

忽觉胸口一凉,心中大惊,也拧身疾闪,但那“铁面具”的剑尖已扎入他胸内数寸,刺破了肺叶,如非他反应极快,只怕此际中剑的便是心脏。

两人同时从半空中跌落,均以为凭着自身的功力无甚大碍,谁知皆站立不住萎软于地,你眼瞧我眼。

“铁面具”只觉一道古怪气劲循着脉络直侵心脏,运起全身的功力也只能阻缓些许,不禁惊骇万分,周身汗出如浆;而世荣却觉肺内竟然残留着一道刁钻的剑气,运了数转内息也化之不去,那肺里的血泡愈打愈多,不由咳嗽起来,一缕血丝从口角溢出,周身渐渐乏力,内息也慢慢涣散,心中大惊道:“想不到此人的剑气竟已达到这等境界,不但形同实质,还能驻留于人体之内,莫不是传说中的‘剑罡’?”

两人对恃半响,虽近在咫尺,却皆拿对方没法子。世荣心里暗急,忖道:“我们都这么坐着,等宫中的侍卫寻来,他没事,我却铁定完了。”当下勉力站立起身,摇摇欲坠地往一片竹林走去。

那“铁面具”也不睬他,只顾运功疗伤,心中反而窃喜:“你不运功化解我的剑气,还这般起身走动,只有死得更快。”

街巷上,随着鬼面人逃走,那大队巡城马也跟着追去,转眼间已走得干干净净。宝玉望望淩采容,心中依旧波澜起伏,意犹未尽道:“姐姐,他们都不见了,真像是做了个梦,一下子便让我遇见了那么多寻常井市中看不到的世外高人。”

淩采容想起那个玉树临风般的冷然,怔怔地点了点头。

宝玉道:“天都快亮了,我们这就回去吧?”

谁知淩采容望望他,忽然神色凝肃道:“我且问你,你怎么会使我‘百宝门’中的‘碧波掌’?”

宝玉一怔,遂明她言语所指,道:“原来那些招式叫做‘碧波掌’么?连名字也都这样好听哦,姐姐忘了吗?先前在‘顺丰楼’上,我不是曾看姐姐比划过哩,当时觉得那些动作姿态十分美妙,忍不住就记在心里了。”

淩采容目瞪口呆,喃喃道:“难道你看过一次,就能记在心里?也能比划出来?”虽说刚才宝玉那招“随波逐流”使得错漏百出,但也似模似样,记得自已当年学这一招时,从师父传授到能比出个像样的架式,可是足足花掉了十来天的时间啊。

宝玉有些不好意思道:“我比划得跟姐姐差老远了,那有姐姐的一成好看。”

淩采容忽想起他那轻功,只不过跟白湘芳学了一个下午,便已有这等火候,心中愈加肯定:“这人必是个世上罕见的学武奇材。”又寻思道:“武林中传说,当年抗击蒙古人的郭靖大侠,在一月之余便学会了”降龙十八掌“中的十五掌,而元未明初的明教教主张无忌,更是在一日之内就学会了‘乾坤大挪移’,看来并非尽是虚言哩。”殊不知宝玉的神奇能耐,却是全拜他那与生俱来的“灵通宝玉”所赐。

宝玉见她沉吟不语,问道:“姐姐怎么啦?”

淩采容回过神来,却望瞭望四周,神情警惕,忽然将樱唇凑到宝玉的耳边,悄声道:“遇上这么大的场面,必定惊动了白湘芳那贱人,说不定她此刻便在暗处窥视哩,姐姐可不能再藏到你家里了。”

宝玉听得一惊,道:“那你要去哪儿?天都这么黑了……”

淩采容星眸凝视着他,微微一笑道:“如果有缘,他日必能重逢,宝玉,等你将来去岭南玩哩,姐姐走啦。”身形一展,已往巷尾逸去。

宝玉但觉还有什么话要说,急忙去拉她,手上却捉了个空,眼中霓裳一花,俏人已不见了踪影,鼻中倘余一缕若有若无的淡淡芬芳。

他呆伫在宁静得有些寂寥的漆黑小巷中,半响方缓缓擡起头来,望望两边屋檐夹着一道墨蓝夜空,不知怎的,心头忽生出一种淡淡的惆怅来。

世荣摇摇晃晃地走着,仿佛身上的力气正一丝丝地从伤口中溜走,他只想寻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,好藏起来化解那道搁于肺内的剑气,但在竹林转了半天,竟没能走出去,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太多,连脑子也糊涂了。

世荣心道:“这可大大不妙,那家伙瞧我进了这竹林,到时只需跟禁卫指一下,我便跑不了啦。”深深地吸了口气,呛得又咳嗽起来,刺激得肺部一阵剧痛。

他尽力让自已冷静下来,聚神想了想,便擡起头去辩认天上的星宿,所幸天气晴好,还能找得到北斗星,当下朝着它的方向往前直走。

不知过了多久,隐隐听见前边似有水声,循声寻去,果然看见了一条小溪,便踏入小溪行走,忖道:“只要跟着小溪,定能走出去,而且溪水可冲去我的血迹,令他们难以追踪。”

又走了一会,体力渐已不支,那溪中圆石甚多,脚下突地一滑,立时摔倒,恰逢前面陡处,整个人顺着溪水冲下,所幸落差不高,待到晕头转向地爬起来,忽见前面多了一间大屋,四周墙壁皆用碗口粗的绿竹围着,顶上也只是茅草乌木覆盖,显得格外清爽天然。

世荣蹑足过去,探头观望,只见里边帏幔重叠,鲛绡遍垂,每隔数步便置有一盏琉璃灯,却是异样的华丽,与外面那朴质天然的风格迥然不同。他凝耳细听,里边除了流水声外似无人音,于是悄然潜入,转过数重帏幔,眼前豁然开朗,原来屋子中央围了个方圆数丈的大浴池,那边阑池壁皆用上好白玉砌就,一条碧色铜龙自墙外引入,龙头垂于池边,一道柔柔的活水正从龙嘴里流出,缓缓注入池中,想来源头便是那条从竹林里流出的小溪。

世荣游目四顾,又见屋子南面镶着个黑色漆牌,上书古隶“濯娇池”三字。

这才明白,原来这间座落于竹林深处的大屋子,竟围着一个巧夺天工的浴池。此时正值初夏,虽是深夜,外边尚有些许闷热,但一入此室,顿觉遍体生凉,五腑皆清,不禁骂道:“狗皇帝,这等识得享受,他日也换我来做一回,哈哈!”一笑之下,便又咳得面青面绿。

世荣再无力气寻找别处,心忖道:“三更半夜里,定无人会到这竹林深处的浴池来,我便在此疗伤算了,天亮前只要能恢复两、三成功力,便有望逃出宫去。”

于是就在池边坐下,盘膝打坐,运息疗伤。

谁料还没半柱香的光景,忽听外边有脚步声响起,虽然十分轻细,却逃不过他的耳朵,当下脸色大变,心中狂跳:“这么快便找寻这里来了!”生怕走火入魔,不敢立时收功,又转息吐纳一个天周,方急忙起身,但此时欲逃,已是不及,只好躲入帏幔之后,贴壁立着。

世荣刚刚站好,已见那边帏幔掀起,两条窈窕身影蹑手蹑足而入,待近一瞧,竟是一大一小两个美人。

那小的只约十三、四岁,身上是宫婢装束,生得唇红齿白柳嫩花娇,一股与其年纪不衬的妖娆直从骨髓中透出来,再一细品,间中却还夹着一种孩儿风情,既是惹人又是可人。

而那个年长的却是嫔妃打扮,更是了不得,只见:腰肢柔媚,似风前垂柳纤纤;体态风流,如春后梨云冉冉。一双眼,秋水底横;两道眉,春山长画。白雪凝肤,而鲜妍有韵;乌云绾髻,而滑腻生香。有诗为赞:锦心慧才逾苏小,花颜月貌羞王嫱。品拟飞仙韵生韵,春笼两颊端又端。

又有词《望江南》作叹:初春花,濯泉映娇容。瑶池边上素女颜,桂宫深处月娥容,只应列仙家。眠未了,苦夏烦冰心。水殿夜寒犹冷艳,竹轩清照愈芳华,何忍添幽意。

世荣望着那个大美人,不禁瞧呆了,饶他几十个姬妾,竟无一个可比,心道:“世上竟有这等美女,便是卿卿,只怕也得略逊一筹。”

忽听那小美女道:“我猜得不错吧,这时候果然没人。”

那大美人笑道:“算你机灵,回去赏你那串红麝香珠。这等鬼天气呀,热得真不让人过了,我们悄悄地浸上一浸,回去才好睡觉。”就见那小美女侍候她脱衣解带,竟连肚兜儿也摘了,转眼间,池边便多了个一丝不挂的雪肤仙子。

世荣浑身发热,只觉眼中白晃晃的瞧不清楚,揉了揉眼,已见那大美人下水去了,听她欢声道:“哎呀,水好凉哩。”

那小美女将脱下的衣裳裙裤整理妥贴,又在池边东张西望,嘴里应道:“我听人说,这水是从宫后小瑜山上那道‘洗心泉’引过来的,中间还经过一片竹林,自然清凉了……”忽然惊喜轻呼:“姐姐,这儿有一桶新采的茉莉蕊哩!”

大美女在水里惬意地漂荡,闻言悦道:“难怪我一进来就闻到了香味,还不快撒些下来?”

世荣心忖道:“从她们衣饰瞧来,品级绝不相同,怎以姐妹相称?”

小美女便跪于池边,纤手从一只小木桶里掏出数把茉莉香蕊,均匀地撒到池里去。

只听那大美人道:“小蛮,真舒服哩,你也下来玩吧,浸一浸这吴贵妃才可享用的池子。”

世荣心道:“原来这小美女叫做小蛮,不知哪大美人又叫什么?”

小蛮道:“我可不敢哩,再说哪有奴婢跟才人同池沐浴的?”

那美人道:“没别人时,你我姐妹都叫得,何况只是同池而浴,快下来,陪我耍耍,便是帮我揉揉背也好。”

小蛮其实心里也馋,况且天气实在闷热,犹豫了一下,便也开始脱衣解带。

她身上只穿着薄薄罗衫,片刻间尽已除去,肌肤也是一般的欺霜赛雪,隐见那腿心白白净净,竟无一根毛儿。

世荣虽然身负重伤,下边的宝贝也情不自禁地勃起。

小蛮从池边玉阶缓缓入水,还是不禁打了个激灵,叫道:“果真好凉哩!”

游走到大美人身畔,为其揉肩搓背。

大美人舒心惬意道:“明晚若是还这么热,我们就悄悄再到这儿来泡一泡,否则又睡不着觉哩。”

小蛮有些幽怨道:“可惜这好地方叫那狐狸精给独占了,也不知她灌了什么迷魂汤,皇上就那么宠着她!”停了一下又恨恨道:“我就不信她能那么一直好命!”

大美人回头乜着她笑道:“等哪天你被皇上瞧见了,说不定这池子就归你了。”

小蛮羞得脸似红布,啐道:“轮得到我么?皇上要瞧也是定然先瞧见你,到那时候呀,你就跟皇上说‘我虽然不似那妖精肥胖,可是也十分怕热的,你说这池子到底要赏给谁?’我猜呀,皇上定是马上回答‘心肝宝贝,赏与你赏与你,联以前准是糊涂啦。’”

那美人笑得花枝乱颠,迷人的雪乳在水中荡漾出一圈圈波纹,返身欲拧小蛮的嘴,上气不接下气道:“好呀!你竟敢编派皇上糊涂,该当诛连九族矣!”

世荣心道:“原来她们还没被宠幸过,狗皇帝瞎了眼,居然错过了这两个天仙般美人儿。”见她们两人水里嬉戏,池中绛绡拖抹,珠玑飞溅,皓臂交加,冰肌映耀,真是无比地荡人心魄。若在平时,定然瞧得不亦乐乎,如今却只恨她们迟迟不去,心知这么呆到天亮,只怕不久便要被宫中的禁卫找到。

不知又过了多久,世荣渐觉头昏眼花浑身乏力,再也支撑不住,身子从帏幔后缓缓倒下,心中犹迷迷糊糊地寻思:“想不到我身怀绝世奇功,还未一展抱负,今夜便绝于此……”

池中那大小美人听到声响,骇然转首瞧去,只见从帏幔里跌出一个人来,不约而同惊呼一声,又慌忙抚住了自已的嘴,均吓得欲晕过去。








第三十一回 池畔惊魂




池中的大小美人正恣情惬意地嬉戏,忽见从帏幔里跌出个人来,顿然花容失色,却抚住嘴不敢发出叫声,急忙将身子藏入水里,只余脑袋露在水面上,心里均想道:“不知这人在帏幔后躲了多久?刚才赤身裸体,岂不是都被他瞧去了!”

但见帏幔边那人久伏不动无声无息,两美人心中稍定,大美人对小蛮道:“那人似乎昏过去了,你且上去瞧瞧可好?”

小蛮心里害怕,但主子有命,哪敢不从,何况就这么呆在水里,也终究不是办法,只好翘着嘴儿游走到池边,拽过一条绛红长绡,也顾不得湿透,就在水里围了身子,又瞧了一会动静,方沿着玉阶走上池边去,步到那人身边,状起胆子将那人哆哆嗦嗦地翻过身来,看到那张流蓝淌绿的独角鬼脸,立时惊呼一声,几没吓出尿儿来,软跪地上,半步都不能挪开。

池中的大美人惊疑不定,轻叫道:“怎么了?”连唤了几声,皆无回应,见小蛮只是跪坐在那人跟前,身子不住的打摆子。她无何奈何,也只好拽了一条长绡围住身子,硬着头皮爬上池边,一步一颤地走过去瞧,眼中映入那张鬼脸,不由也低呼一声,身子都僵了。

小蛮颤声道:“这……只怕不是个……”那“人”字却始终说不出来,一时大屋子里只余那池边龙嘴的流水声,愈令人觉得毛骨耸然。

大美人屏息静气,似乎只要略一出声,便会将这“妖怪”惊醒似的,她玉额上冷汗涔涔而下,妙目忽瞥见那张鬼脸边上的细缝,心中一动,对小蛮道:“莫非他脸上戴着面具哩?”鼓起勇气伸手去摸,只觉触手十分光滑,哪是活物的皮肤,便稍扶起那“妖怪”的头,见他耳边穿过一条细细的金丝,心中已能肯定:“果是戴着一张面具。”胆子一时壮了不少,当下去摘他脸上的那张面具……

小蛮双手捂目,害怕那面具后边还有一张更可怖的脸,忽听大美人轻轻地“啊”了一声,吓她得心儿剧跳,哆嗦道:“是……是什么?”却久久不闻声音,悄悄露出一丝手缝,看见她主子正凝目瞧着那人的脸,神情已没有丝毫惊惧之色,战战兢兢转目望去,顿时也发出一声轻呼,不禁呆住了。

原来除去面具的那张脸,竟是美如冠玉,其上剑眉秀目,刀鼻柔唇,虽然嘴角挂着一缕血丝,却仍令人心跳不已,小蛮自打娘胎里出来,还从没看见过这般俊美的男人。

而大美人心中的震憾,并不只是因为那张脸的俊美,更缘不知道那个地方,竟跟她最痛爱的弟弟有几分神似。

原来这大美人正是荣国公贾代善之孙,工部员外郎贾政之女,也就是宝玉的亲姐姐贾元春,此时入宫已两年有余,却还从未遇得皇帝宠幸,只为迎晖馆的一名才人。

小蛮道:“这人的衣服不是宫里的,而且身上还有许多血迹,不知是个什么人?”

元春没答,妙目瞧了世荣一遍又一遍,那脸上的眉目鼻口明明皆跟宝玉大不相同,却总奇怪地令人觉得有几分神似。

此时北静王世荣已慢慢转醒,只觉通体无力,虚汗一阵阵地发出来,待欲开口求助,却也不能。突闻屋外脚步声杂起,间中夹着兵忍碰撞声,有人喝道:“这里是什么所在?也得进去搜搜!”他心中蓦地狂跳起来,暗叹道:“终究还是命丧于此!”又想待皇上查明他的身份,十成定是那诛联九族之罪,念及紫姬等几十房娇姬爱妾,不由肝肠尽碎。

元春与小蛮也听见了声音,花颜霎成白纸,心里均想:“这濯娇池乃皇上赐与吴贵妃专用,若发觉我们偷偷使用了,已不知降个什么罪哩,更况且这里还有个来历不明的帅男人。”

这时那些脚步声愈近,怕是已到了门口,又有个不阴不阳的声音细声细气道:“孙统领叫他们千万小心,这儿便是吴贵妃最喜欢的濯娇池哩,切不可弄坏一丁点东西,否则你我万万担当不起。”

即听先前那声音暴喝道:“你们听见夏公公的话没有?要是谁毛手毛脚碰坏了东西,我定砍了他的脑袋!你、你、你还有你跟我进去,其余人都在外边守着。”

元春与小蛮躲藏已是不及,慌乱中扯过帏幔将世荣遮住,方才转过身来,已见那边鲛绡掀起,为首两人一个是宫中禁卫统领服饰,另一个却是名黄衣太监。

那两人方要踏前,忽见那池对面跪坐着两个美人,身上只拢绕了薄薄纱绡,裸着粉搓雪揉的肌肤,秀发上还湿淋淋往下滴水,脸色不由同时大变,要知偷窥宫中嫔妃可是挖目的大罪,慌得那太监连声尖叫道:“该死!快出去!快出去!”

孙统领急忙转身,张臂拦住后边的禁卫,喝道:“快滚快滚!”几人连滚带爬疾退而出,眨眼间已走个一干二净。

元春与小蛮万分狼狈,呆跪原地,不知如何是好。

片刻之后,听那太监在外面颤声叫道:“里面的是哪位娘娘?臣等莽撞,罪该万死!罪该万死!”

元春认得刚才闯进来的那太监,正是宫里的大红人夏公公,哪敢相欺,只好应道:“妾身是迎晖馆才人贾元春。”

夏公公一听,暗中庆幸:“还好不是今上最宠爱的吴贵妃。”心中稍定,又道:“原来是贾才人,怎么深宵于此呢?”

元春只得如实招了:“今夜甚热,妾身一时睡不着觉,便到这儿来……来…

…“后边的话,也不知是细若蚊声还是根本没说。

夏公公心中已是明白,暗忖道:“原来这贾才人偷偷溜到这儿来沐浴,但这可是吴贵妃专用的濯娇池,嘿嘿,我们刚才撞进去之事,谅她也不敢报上去。”

心中愈定,道:“今夜有刺客闯入宫中,臣奉旨与孙统领各处搜寻捉拿,不想一时鲁莽,惊扰了贾才人,还望恕罪。”他是当今宫里最红的几个执事太监之一,还不怎么把一个才人放在眼里,口气渐渐也有些硬了起来。

小蛮一听“刺客”两字,不由吸了口气,朝元春指指遮于帏幔之下的那人,便要开口叫唤。谁知元春却将食指竖搁唇前,示意她莫出声,迳朝外边道:“不知者不罪。我只带着一个丫鬟来这儿,再没有瞧见别人,夏公公与孙统领要不要再进来查查?”

孙统领不太明了宫中嫔妃的势力强弱,只想少惹为妙,却听里边那贾才人记住了自已的姓,慌忙道:“不必了不必了!我们还有许多处要搜寻,这就走。”

夏公公也不想惹什么麻烦,朝屋里道:“臣等拜退。”便与一干禁卫走了。

元春听得外边脚步声远去,方长长地舒了口气,却又有些担心地道:“不知那夏公公,回头会不会向皇上告我一状,说我私用了吴贵妃的池子?”

小蛮柳眉竖起,道:“他要是敢告姐姐,姐姐便说他强闯浴池,欲行不轨,瞧皇上在乎戴绿帽子还是只宠那狐狸精!”

元春苦笑道:“那有那么简单之事?”心中仍然惶惶不安。

小蛮疑惑道:“这个戴着鬼面具的人,定是夏公公他们要捉拿的刺客,刚才姐姐怎么不将他交出去?”

元春掀开帏幔,凝视着世荣的脸,道:“若我们把他从这地方交出去,难免会令人生疑,只怕跳进黄河也说不清哩。”

小蛮再不想在此呆下去,道:“那我们快点回去吧,狐狸精喜欢的地方果然大大不祥。”

元春仍望着世荣的脸,竟然有点发痴,道:“把这人留在此处,明天叫人拿了,严刑之下,不定将我们也曾在这儿之事招了,待传到皇上耳内,我们便又麻烦了。”

小蛮一呆,喃喃道:“那又如何是好?”

元春转首瞧瞧小蛮,道:“或许寻个妥当地方,先将他藏起来再说。”

小蛮双手一摊,道:“能藏到哪儿去?这宫里到处都有人。”

元春沉吟道:“不如藏到我们迎晖馆里去,反正屋子那么多,我们不说,便无人会知晓。”

世荣听在耳里,不禁暗暗感激,心道:“这美人儿不但貌若天人,心肠又是极好,与我素昧平生,却想救我。”

小蛮慌得连连摆手,道:“万万不可,你我藏了个男刺客在身边,若哪天被人发觉了,那还不是个凌迟的死罪,再说迎晖馆离此处这样远,我们搬得动他么?”

元春一听也是,只得将打算作废。

两人一阵头痛,皆没了主意。

小蛮忽瞧瞧四周,露出一副恶狠狠状,对元春道:“我们不如……不如将他推到池里去,让他自个儿淹死,到时便是被人发觉了,他也不能开口说我们曾在这里。”

余者两人皆吓了一跳。世荣心道:“这小美女样子万分迷人,心肠却是大大的不好哩,居然想把我活活淹死,若我真的成了溺死鬼,到时便夜夜缠着你。”

元春却“哧”地一笑,瞧着小蛮道:“说得这么狠,我可是不敢推他下去的,你敢吗?待他变成了溺死鬼,晚晚去梦里寻你,到时可别害怕哦。”

小蛮听了,脸色大变,朝地上的昏迷状的男子瞧了瞧,不禁打了个寒战,拍拍自已的脑瓜惨叫道:“天呦!那该如何是好呀?天都快亮了。”

元春秀眉紧蹙,又苦思冥想许久,再寻不出另外的法子,但若叫她就此离去,扔下这个跟宝玉几分神似的人不管,却总是于心不忍。

忽见小蛮眼珠子一转,拍手叫道:“对啦!难道姐姐忘了,离这不远处不是有个藏锦坞吗?去年海外茜香国女王进贡了几百盆奇花异草,本存放再那里,后来皇上宠幸那狐狸精,便命人将那些花草都移到她的织霞宫去了,坞中的花匠杂工也都跟着搬走,如今那儿再没什么人去,而且离这里不过近百步之距,我们何不将此人藏到那儿去?”

世荣一听,立觉不妥,心中叫道:“什么鬼主意!你这笨丫头也不仔细想想,难道宫中禁卫会放过这样的地方不搜么?藏到那儿去,还不等把我于往虎口里送!”

元春却是大喜,她再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,便道:“也只好这样了,走一步瞧一步吧。”两人便抹干身子,穿好衣裳,捡起那张摘下的鬼面具,又仔细整理了大屋内的摆设,方一人一边搀扶起世荣,情急之下,也顾不得避忌,半拥半拖地往那藏锦坞而去。

虽然濯娇池与藏锦坞只不过百十步距离,但两个美人却走走歇歇,花了近半个时辰,才世荣搬到,皆已累得娇喘吁吁香汗淋漓。

只见那藏锦坞临水而筑,外围一道篱笆,内里数盈修舍,粉垣微坍,爬满绿萝,遍地是残盆碎瓷,略显破旧荒僻,却是清气袭人。

趁着月光可见二门上一副对联:“静倚平湖无烦恼,悄居竹林自天然。”

世荣浑身无力,心中却清醒,见门口一片泥土地上脚印零乱,一直揪紧的心方才放下,寻思道:“真是侥幸,看来已有禁卫到这儿搜寻过了,如没料错,这地方反而暂时无虞。”

两美人将世荣扶到一间屋中,安放一张床榻之上,立时各自软倒。小蛮瘫坐在一张满是尘埃的几上,用袖子拭去额头的汗,悻悻地瞪着半昏迷状的世荣道:“今晚真见鬼了,竟惹上了这个大麻烦。”

元春倚在墙边,心情却轻松起来,笑道:“佛祖言,救人一命,胜照七级浮图也。”

小蛮双手合什,口中道:“阿弥陀佛,我可不存什么奢望,今生只要逍遥自在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
元春瞧着她笑,又道:“做了这件善事,说不定过几天佛祖便让皇上瞧见你,到时别说逍自在,便是荣华富贵也都有了。”

小蛮怔怔道:“可这人却是个刺客,或许就是要来行刺皇上的大逆不道之徒,我们千万别救错了人才好。”

元春也发起呆来,迷茫地望着世荣那张奇美异俊的脸,怎么也不能相信他是一个刺客。

小蛮只想立时回到自已舒适的床上好好地睡一觉,第二天起来把这夜的怪异经历忘个一干二净,道:“我们快走吧,是死是活,瞧他自个的造化了。”

元春点点头,却道:“这湖边夜凉,他身上又受了伤,就这么躺着,定然捱不过去。”迳在屋中翻箱倒柜,寻出一床花匠杂工没带走的被褥,见小蛮老大不情愿帮忙,只好亲自去为世荣盖上。

世荣更是感激万分,心中暗诺道:“若我能逃过此厄,他日夺了天下,定将这美人立为皇后。”

小蛮困倦万分,心里又害怕,便再催促道:“天已快亮了,若还不走,馆里那些太监丫鬟可要发觉我们不在了。”

元春只得答应,走时又回头瞧了世荣一眼,不知怎么,心里竟生出一丝不舍之情。

宝玉悄悄回到院中,见大小丫环皆已睡下,便胡乱洗漱一番,蹑手蹑足地进到里屋,自已从衣橱寻了套小衣更换,谁知忽从后边环来一双白臂,两只柔荑拿住了腰头的结子,熟悉无比地帮他松解那大红汗巾。

宝玉小声笑道:“还是吵醒你了。”回过头去,见袭人身上披着件银红纱儿,里边是一只青缎肚兜,底下垂着白绫细折裙,秀发散落,遮了半边的脸儿,一副娇慵迷糊模样,两眼正惺忪地乜着他,慢声道:“一回胜过一回,如今越发的晚了,反正我也管不着你。”

宝玉陪笑道:“姐姐莫生气,以后再不这么晚了。”

袭人道:“信你才怪哩,自个数数这话说过几回了?”

宝玉正容道:“这回定是真的了,不信来日验证。”

袭人懒得跟他认真,又道:“谁帮你开的门?我怎么没听到。”

宝玉跟白婆婆学了轻功,如今已能高来高去,刚才自是翻墙而过,哪曾叫门,但又不便告诉袭人,只好撒谎道:“是佳蕙,她正好起来小解,我只叫了一声,她就开门了,因此姐姐没有听到。”

袭人帮他换好了衣服,眼角瞥见窗纸已是微白,轻叹一声,道:“快睡吧,天都快亮了。明天晚些起来,叫个小厮去学里找先生,就说头痛,不去了。”

宝玉只觉困倦非常,应道:“也好,反正这几日老先生有事,叫他那个俗不可耐的孙子代课,没什么意思。”

袭人听他说起学里,忽想起一人,冷冷笑道:“代课先生俗不可耐,却还有个知情识趣的秦相公陪着呢,怎说没意思?”

宝玉脸上阵青阵红,强笑道:“姐姐莫听别人乱说,我与他不过有些亲近罢了,便有些无聊人喜欢嚼舌头。”

袭人曾亲眼瞧见宝玉与秦钟胡闹,何止是从别处听来的,当下沉脸不语,只怕接了话惹恼了他,两人便不用睡觉了。

宝玉不知她心里想些什么,不禁有点慌了神,毕竟袭人是他床上的“开山鼻祖”,焉能不在乎,因而又笑道:“这会儿别人都睡了,我们到床上躺着聊去,边说话边养神岂非最好?”

袭人心头一荡,想起他早上许过的话,俏脸顿时晕起,却道:“快快去睡吧,都这么晚了,你明儿便是睡上一整天,只怕也补不回来哩。”只推他上床去。

宝玉心里有鬼,只想讨好她,哪里肯放人,死拉住她的手硬扯上床去,抱着在怀里笑嘻嘻道:“早上不是说了,今晚要好好与你陪罪么。”

袭人被他一抱,身子就酥了,急道:“别闹了,我的好二爷,现在真太晚啦,若想……想要,人家明晚再好好陪你。”双手抓紧衣襟,挣扎着只要回自已的床上去睡。

宝玉天生就是一副贱骨头,原本只想讨好袭人,并无十分兴致,见她娇嗔不依,反而来了情欲,翻身将其压在身下,两手上下乱摸乱窜,笑道:“明晚是明晚的事,欠着债我可睡不着。”

袭人不喜欢他这话,僵了身子道:“原来是要还债,那可不用你还啦,今晚不用明晚也不用,快放人家起来。”

宝玉听出她恼了,忙低声道:“我如实招了,此刻真是想极了姐姐,不信你且去问它。”一手拿了她的柔荑,放到自已的裆处。

袭人一摸,立时晕红了脸,原来宝玉裆里那物已发了起来,虽只是半软半硬,却已肥硕得令她手掌合握不拢,且隔着小衣还传过阵阵烫热来,僵硬的身子顿又软绵如酥,眼波似醉地乜着公子道:“羞也不羞,竟然捉人家的手去碰自已的…

…那东西。“宝玉握着她的手揉弄自已的宝贝,软语央道:”姐姐可怜,只陪我睡一会。“

袭人默不作声,过了半响,满面娇羞地指指纱帐,宝玉大喜,忙直起身启钩放下,袭人也帮他宽衣解带,主婢两个只略作温存,便在被里调云弄雨起来。

宝玉不知已跟袭人胡闹过多少回,早就轻车熟路,玉杵刺入贝中,无须费力勾探,几下抽添便采得花心。

袭人双臂缠住公子的腰,闭目细细感受,不过数十抽,底下已是泞泥不堪,她生怕蚌汁弄脏了床单,腾出一手探到衣服堆里乱摸。

宝玉道:“这会儿不搂紧你公子,还想做什么?”

袭人哼哼道:“被你玩出许多水哩,不寻条汗巾儿垫着,明天起来就好看了。”

手忙脚乱间,只找不到可用的汗巾,便对宝玉撒娇道:“你且缓一缓,好让我找东西。”

宝玉想起与她的第一次,也是这般的婆婆妈妈想东顾西,重重地撞了一下花心子,笑道:“真是丫鬟的命,你就不能什么都不理不睬,好好地享受一回么?”

袭人只觉又酸又麻,却忽然间没了兴致,咬了咬唇,幽怨道:“人家就这命哩,注定了!”

宝玉怕她胡思乱想,忙道:“谁说的!今晚你就先做一回奶奶,咱们演个鸾凤和鸣。”玉茎连刺数下至底,竟采不到花心,原来袭人兴致锐减,那宝贝也随之悄然平复。

袭人心头一震,颤声慌道:“莫乱说,折死我呢。”

宝玉道:“你怎就受不起?不定你将来荣华富贵,而我却泥猪土狗哩。”

袭人心惊脉跳,只想着宝玉说的“奶奶”两字,神饧气缓道:“你说鸾凤和鸣,那……那不是形容人家……人家夫妻相偕么?”

宝玉笑道:“要你当一回奶奶,我们不扮夫妻又扮什么?”

袭人屏息静气了一会,虽然害怕,却终熬不过那久藏心底的渴盼,瞧着宝玉道:“这么玩你才高兴吗?”

宝玉道:“姐姐若不喜欢,我们就玩别的,反正今晚你不是丫鬟,嗯……不如我们来扮……”

谁知袭人却打断道:“就扮做夫妻,但奶奶二字却是下人叫的,哪……哪你该唤我做什么?”

宝玉便笑道:“娘子,你的花心儿溜哪儿去了?我怎么寻不着呢。”

袭人听了“娘子”这一声,刹那间神魂皆化,只觉从前对这公子所有的好,总算没有丝毫白费,鼻音如丝地嘤咛:“不知道。”她此刻心畅神怡,淫情顿返,池底那粒嫩心子迅速勃起,转眼间又被宝玉采到。

宝玉的龟头已揉到那一粒嫩腻,却仍左勾右探地耸弄,道:“还是寻不着哩,娘子指点一下迷津可好?”

袭人被他采得筋麻骨软,颊染桃花地娇喘道:“不来啦,你老是想……想羞人家哩。”一缕清腻的蜜汁已从玉沟里拉丝垂下,无声无息地滴注床单。

宝玉故作生气,道:“你既为我娘子,怎么还放不下脸皮?”又凑近她的俏脸,轻声哄道:“乖哩,快说给我听。”

袭人眼波似醉地瞧着面前男儿,望着他那张怎看怎顺的俊脸,细若蚊声道:“那你再叫我一次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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